【大岛逃杀】0-6章

Chapter 0


轰隆——轰隆隆——


鼓膜深处感受到从远方传来的震颤,如同某种远古巨兽发出的咆哮,缩圈,焉栩嘉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表,中心处的表盘已经被替换为电子地图,大部分面积被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覆盖,在地图的最下角,一个更小的白圈闪闪发光。而标识着他自己位置的三角距离白圈还有相当漫长的距离。


焉栩嘉掏出笔和名册,在名册背面画出线路,栈桥、石林……以及一段海滩。海滩上被他画上了几个红叉。“A、B、B、A……”他口中念着,最终划掉海滩,改为画在沿海滩外围滩涂的箭头。


在这座岩石背面,他脚边即是万丈深渊,几只乌鸦扑扇着翅膀来到他的近旁,发出聒噪的叫声,晨光逐渐大亮,岩石壁上的血水开始显出颜色,“滴答——”他颤抖着支起半边身体,额头渗出薄薄的汗,乌鸦这才发觉眼前是个活人,纷纷四散飞去。


“可惜了,有你们吵闹,不那么寂寞。”忍住喉咙深处想呕的冲动,焉栩嘉从身旁尸体的背包里拿出了饮用水和吃剩的食品,把吉他拨片握在手心,随后将尸体扔下悬崖。


“再见了哥哥们,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


Chapter 1


一排排苍翠挺拔的白杨在车窗外不断向后退去,傍晚和暖的阳光从正前方照过来,周震南眯起了眼睛,感觉风从脸上轻柔地滑过。


巴士已经开了接近3小时了,节目组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尽管心里有这个疑问,但他还是决定不再多想,反而在心里就着眼前的景色试图描绘出一首歌来,直到——


“你说这个车车要带我们咋子去嘛?”前排大大的脑袋张颜齐转过头拍了他一下。


“应该是什么特殊节目策划吧,夏日海岛派对什么的。”后排的远哥张远答道。


“远爸爸!你也不清楚啊?”赵让乐呵呵地问,“你说咱们这A车、B车不会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吧?”


A车、B车,周震南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44个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A车,这没什么特别的,凡事都要拿A,选A成为是一种习惯,但不乏也有些人上了B车,节目组说,不需要思考太多,就凭感觉来选,怎么会有人选B呢?但确实有的,他在JYP的老相识,姚琛,不同于上期创作组的分队,上来就去了和自己不一样的B车。


“呼——”后排传来有规律的呼噜声,焉栩嘉微微一笑,胳膊顺势就搭在了赵磊肩头。“哥,我也想睡了。

“嗯,一起睡吧。”赵磊用含混不清但好听的嗓音答,焉栩嘉闭上了眼,“呼——隆隆”。他很快判断出这个呼噜声是朱微之。“吸——叽”另一个声音来自李鑫一,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睡梦宛如一张柔密的蛛网,他拽着自己跳了下去。


但很快他的梦境被急刹车打断,后排有个早上胃就不太舒服的学员吐了出来,牛超赶上前去拍着那人的背。“咋了,哎哟,还好吧?”牛超不紧不慢的劝着,“师傅,能不能歇会儿让我们下车透口气?”


司机没有应答,巴士依旧平稳地向前飞驰着,空气里弥漫着呕吐的味道,王晨艺掏出裤兜里的纸巾盖住污物,几个学员七手八脚的把现场都清理好了。“忍一忍,就到了。”丰楚轩老大哥般地说道。


随后又是漫长近乎无尽的颠簸,巴士外面的风景也渐渐被黑暗笼罩,高嘉朗刻意模仿了点天津口音唱起歌来,“夜深了,月牙出来了。”身旁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朗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赵让跟着哄闹道。


突然间,周震南觉察到车厢里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因为高嘉朗正唱着歌的声音没征兆地开始小了下去,一直精力无限的赵让也陷入了昏睡,他戳了戳前面的张颜齐,同样是毫无反应。现在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他习惯保持清醒,此刻也感到强烈的睡意袭来,浑浑噩噩的演出节目不是什么好事,即使是这样想着,也无法抗拒身体瘫软在座椅上,周震南从车窗上看到司机倒映着的侧脸,坚硬的轮廓,眼睛一眨都不眨——奇怪,司机好像个机器人……


A车:周震南、张颜齐、焉栩嘉、赵磊、牛超、丰楚轩、赵让、张远、吴季峰、王晨艺、朱微之、李昀锐、赵泽帆、戴景耀、任世豪、刘特、孙圻峻、王艺衡、李鑫一、高嘉朗、在铭、俞彬


B车:姚琛、何洛洛、夏之光、翟潇闻、彭楚粤、陆思恒、马雪阳、刘也、蔡正杰、赵政豪、任豪、贺俊雄、林亚冬、秦天、余承恩、四正、林染、乔君武、张炯敏、肖凯中、胡浩帆、段浩男


Chapter 2


翟潇闻睁着惺忪的睡眼转过脸,脑袋后面是夏之光的腿,但脖子后面还有个硬硬的东西杠着自己,他在一片黑暗里摸索,扯到的是何洛洛牵着自己的手,“嗳,这是在哪儿啊?” 翟潇闻用他一贯软软的声音问道。


“哎唷,我还想再睡会儿……”林亚冬也醒了,自顾自地摸着脑后的一茬头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翟潇闻拿起睡着前挂在衣领上的眼镜戴上,B车的学员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朦胧里他还看到桌椅的轮廓,这好像是个教室,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考核?


夏之光扶着翟潇闻的肩膀站起身来,“也不开个灯什么的?”他仗着手长脚长把身旁躺倒的一圈儿同学脸都拍了一掌,寻思自己这个举动还挺占便宜,夏之光低低的笑起来,脖子上有圈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拨弄,那玩意好像紧紧贴着皮肤,一点都拨不下来。


“噌!”突然整个教室灯光大亮,黑板上出现了影像,赵政豪后退了两步,被彭楚粤托住,地上有些还睡着的同学也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露出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表情。


黑板影像上一个满脸涂着油彩的小丑开始讲话,声音像粉笔刮擦黑板一样刺耳,“首先呢,很高兴目前的44位同学来到我们创造营的岛上,今天邀请大家一起来玩一个简单的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非常好理解,绝地求生想必有不少同学都玩过,现在我们就开始来玩真人版的绝地求生,或者叫‘大逃杀’也可以。当我宣布游戏开始的时候:就请大家自相残杀吧!”


随着小丑的话音落下,学员们面面相觑,胡浩帆最先笑起来,用他的泰国口音嘟囔着,“啊,是不是在搞笑啦。”


紧接着,黑板上的小丑魔术一般地消失了,影像上出现了几排巨大的红色黑体字。


规则一:请按照顺序依次离开教室前往门外,被显示名字的人会得到自己的背包,里面有食物和饮用水,以及武器。每个人的武器各不相同。这和大家的天赋能力有关,总之会是根据大家特质定制的武器,请放心使用。


规则二:背包中还有大岛的电子地图、指南针以及手表,大岛是本次创造营特别创造出来的“舞台”,整体面积约为50平方公里,“舞台”四面环海,不排除有会游泳的同学想离开的话,会被杀掉的噢。每天早上九点整,电子地图会开启警报,告诉大家哪些区域会变得危险,要尽快离开该区域,超过时间范围内停留在区域内,项圈会引爆。


规则三:每隔24小时会报告前24小时的死亡名单,以及剩余人数,当剩下最后一人时,该人成为优胜者,项圈自动解除,可以活着离开大岛。不要试图联络外界,在这里任何电子讯号都会被屏蔽,选手只能收到“我们”所发出的报告。如果连续12小时没有超过1人死亡的话,“我们”将会引爆全员项圈,大家全部都会死亡,没有优胜者。


规则四:请努力的杀人吧!


四正不自在地拽着脑袋后面的项圈,现在大伙都看清楚了,不知何时每个人脖子上都戴上了这个黑色、金属质地的项圈,太紧了,这东西牢牢地卡在脖子上,在靠近背后脊椎那好像还有什么硬物穿刺到深处去,后颈仿佛被刺挠般的痒,四正把手摁地更用力了一些,项圈冰凉冰凉。


“这集我看过,节目组是不是太用心啦?”平常喜欢玩狼人杀的何洛洛带着一点兴奋的劲头说。“焉栩嘉他们也玩这个?”他的眼睛在影像的照映下闪着光亮。


影像经过短暂的黑屏又重新亮起,小丑换了一副更狰狞的装扮,血红大口一直咧到嘴角,“看来你们还不太相信,现在,我们邀请不愿意玩这个游戏的人举手,我们会直接引爆他的项圈。”


不过是做个游戏而已,“引爆”应该就是淘汰代名词,明明之前都问过,有谁会到了这个关头想退出呢?姚琛环视四周,他选择了熟人比较少的B车,就是想挑战更多可能性,此前他猜测A车B车会有一场Battle,男人之间的浪漫,是兄弟也是对手,这次由我选择你,周震南。


当姚琛的视线扫到张炯敏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他看见张炯敏高高举起的右手,“老师,我想……”他想?


“轰!”随后发生的一切如同慢镜画面,他看见张炯敏整个人从脖子开始爆裂,什么虚拟现实游戏做的这么逼真呢?血,是烫的,张炯敏早上还穿着粉红色毛绒绒的衣服,现在粉色毛絮在空中飘舞,姚琛脸上溅到了很多血,手背上的血就在嘴边,他用舌尖触到了,铁锈的味道,血的味道,苦,大家好像都掉进了血红色的漩涡里,我是不是太久没睡了?张炯敏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有点懵,还有一点迫不及待……


“啊——”谁能想到一帮小伙子也能发出这么大的惊叫声,开玩笑,肯定是开玩笑的吧,张炯敏旁边的林染一动不动。


翟潇闻跪在张炯敏身旁,胡乱地摸着已经被炸碎的身体上每一块,血、肉、或者是器官?他的金丝边眼镜一边也碎了,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彭楚粤在旁边拉他,“你哭什么?”他的声音很凶,“这肯定不是张炯敏,跟我们玩呢!”彭楚粤蹲下身,使劲把翟潇闻的手从尸体上拉开。“他、他就是想上个厕所……”林染轻轻地接口道。


“我们已经提醒过了吧,这个游戏是认真的,谁举手就代表不愿意玩这个游戏,下面还有谁想举手?”小丑的巨脸忽然凑近,快要跃出黑板。


沉默,1秒、2秒、3秒,可能有半个世纪那么长,那两条油腻的血肠嘴唇上下碰撞到一起,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很好。赤子之心就是要认真地对待游戏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丑挥挥手,“大家也不用觉得不公平,对于A、B车来说,游戏规则是一样的,只不过降落地点有南、北区的差别。”黑板上出现被划分为南北两块的地图,中间被一条河隔开,河上标识有相隔距离不等的三处弧线,大概是三座桥。“暂时来讲大家应该还碰不到A车上的同学们,今天早上有没有好好告别呢?”小丑咧开难看的笑容,“现在黑板开始显示名字,请依次出来拿取物品。”


蔡正杰。


角落里抱头的男孩站起身来,拖着脚步走向门外,在接近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眼里还含着晶莹的泪水,脸上挂着故作轻松的笑容,“这次又是隐藏摄像头?哥哥们别骗我了,我才不会被吓到。”他转过身,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扑簌、扑簌,在看不见的门外是蔡正杰检查背包物品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鞋子快速摩擦地板的声音,肖凯中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脚上的黑色短靴,这次没穿跑得快一点的鞋子啊,下一个名字是谁?


刘也。


夏之光、乔君武、马雪阳、赵政豪……怎么不报快一点?


肖凯中。


肖凯中尽量利落地走出门外,脑袋里有根神经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感觉不对劲。


刚踏步到门外,就仿佛踏入到了异空间,四面都是白墙,脚边是一个土黄色的背包,肖凯中拎起背包,出乎意料地有点沉,拉开拉链,里面如小丑所说,有食物、水、指南针、手表以及镶嵌在吊坠挂件上的电子地图,还有学员的名册和笔。肖凯中盘腿坐下来,盯着电子地图上显示的大岛环境发呆,地图用手指触碰可以缩放,右上角标注有“总人数:44,剩余人数:43。”的红色字样,看来A车还没有人淘汰。


背包的内袋有凸出的东西,占据主要重量的就是它,熟悉的感觉,肖凯中探出手去摸索,一个冰凉的金属硬物滑到了他的手心,枪,有个当警察的哥哥让他心内了然,节目组竟然给了他一把真枪。


“咔嚓。”他将子弹上膛,背上背包,隔离的异空间顿时解除,他被传送在教室门外大约300米的一个露台上,夜风吹起他的头发,树影在云层下模糊地晃动。


就算是选秀游戏也好,鼓励学员玩这样自相残杀的项目真的对劲吗?肖凯中向下望去,所在的位置大概有5层楼高,他意外地看见楼下赵政豪匆匆往树影里移动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把锤子似的东西,赵政豪正傻乎乎地练习似的挥舞着,可笑,那是他的武器吗?怎么会让人用这种东西杀人?


肖凯中把枪高举至肩,瞄准了下方的赵政豪。


【剩余人数:43】


Chapter 3


月光的照耀下,有个瘦弱窄长的身影拖着一个大型圆规蹒跚的走着,在沙滩旁树林间狭窄的缝隙间寻找出路,背上的圆规单脚怪异的有点扭曲,凑近看,是一个人的腿扭断了,鞋子拖在地上,再撞到岩石上,一路留下的尽是血迹。


“磊哥,放了我吧。这样下去你也走不快。”圆规的头开口了,他原本左眼的位置已成了血洞,半边衣服都被血染红,但那张脸还是好看的,右眼是狭长的,温和的棕色眼瞳泛着湿润的水光。


“还不是说放弃的时候,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本家。”赵磊应道,他手心攥着周震南给的纸条,周震南比他早约莫一小时离开教室,那张纸条上写着,“如果这真是座岛的话,我们在第一座桥处汇合。”他猜想南南也给了焉栩嘉同样的字条。


这个游戏,是来真的。赵磊想着周震南离开时的表情,冷酷,带着一丝执拗,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很狠,但赵磊知道周震南会想办法,把信得过的人聚在一起再想想办法,相信事在人为。


赵磊整个背都湿透了,不知是自己的汗水还是肩上人的血,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看,怎么会被传送到这么个地方?右边是一览无遗的沙滩,沙滩旁是荆棘满布的灌木丛,他就在这灌木丛里摸爬,抬眼即可望见的远处陡然高耸的山崖,倘若有人从山崖上往下看,他无疑是个活靶子。真实生死存亡的游戏,他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人一旦身处在绝望的境地,谁又不想活下去呢?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扛着的人是赵泽帆,从小丑宣布完规则起,学员们都开始躁动不安,“远哥、远哥,什么意思啊?”吴季峰觉得问问前辈总是好的,远哥的嘴紧抿成线。


“我们这里,有人身体不舒服啊!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再开始游戏?”提这个问题的人是俞彬,他看到旁边的赵泽帆眼睛血红,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既然你提出来了,对于身体不舒服的同学,可能迟早都会被杀死,不如现在就让你们知道游戏的残酷性吧。”影像上的小丑眨眨眼,手指向前,仿佛要按动什么按钮。


“等一下!”张远突然大声阻止道,“俞彬只是随便问问,赵泽帆自己没说不行,还用不着认真吧?”


小丑饶有兴味的歪过脑袋,“那么赵泽帆觉得可以吗?”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大岛能玩出什么花样。


坐了那么久的车过来,莫名其妙的来到这种地方做节目,虽然事先知道过程会很辛苦,但眼下这种要求也有些无厘头吧?赵泽帆想到在家为自己担忧的妈妈,眼睛传来阵阵刺痛,学员们都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勉强自己,会不会是耽误别人?赵泽帆最终下定了决心开口:“眼睛现在确实很不舒服,我是想休息一下,就一下马上就好!”

 

后来呢?


赵磊终于寻觅到一块位于树林和岩石形成的夹角,尤为难得的是在岩石背后还有未完全腐烂的枯叶堆积而得的天然床铺,他把赵泽帆平放在枯叶之上,从背包里拿出吉他拨片——哈,这就是自己的武器,好在还算锋利,用拨片划断背包的两根带子,从树林里找到一根光秃秃的木枝,把背带打结,木枝当作夹板撑在赵泽帆腿上,打圈缠住背带。


月光下,赵磊看到赵泽帆紧咬牙关,连一声吭都没有。


“磊哥,水……”


赵磊露出了微笑,他感觉怀里这个一米九的学员开始想要活下去,于是拧开瓶盖喂了赵泽帆水。“慢点、慢点喝。”赵磊说。随后,就着仅有的药理知识,赵磊从包里拿出一路东拼西凑捡来的草药,用牙嚼烂,敷在赵泽帆左眼的伤口上。


让我知道小丑是谁的话,一定要杀了他!赵磊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他眼睁睁的看着小丑按下按钮,从地板上弹出一根移动钢筋,将赵泽帆打跪在地,他的左腿立时骨折了,头撞在桌子上,抬起脸的时候,左眼成了可怖的血洞,桌上黑峻峻的是螺旋钢钉似的凶器,最令人浑身发冷的是那凶器还发出语音,“恭喜A组仅获得一个小惩罚,B组已经有人先死啦!”


从那一刻起,赵磊就接到了周震南的眼色,不要轻举妄动。在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不是开玩笑的。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千篇一律的涛声,海岸边,沙蟹在沙子形成的孔洞里艰难地前行着,在一轮一轮新浪花的冲刷下,那只沙蟹翻来倒去,在不断陷落的沙子中挣扎爬出,又不断被冲刷下去,赵磊静静地盯着沙蟹看了一会儿,任由大脑里的纷乱思绪游走。


B组死的人会是谁呢?谁会在一开始就杀人?死的人,不会是自己玩得要好的朋友吧,赵磊尽量避免去想他们的名字,将思绪转到猜想焉栩嘉到了哪里,他倒不太担心周震南,焉栩嘉这孩子向来喜欢粘着人,希望他会被传送到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


赵泽帆渐渐合上了眼睛,呼吸深长,陷入无意识的睡眠,赵磊脱下外套盖在赵泽帆身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


赵磊睁开眼,对面站着个头发梳的高高扬起的家伙,有光从他背后打过来,衬得他脸上的轮廓棱角分明,那是一张很男人的脸,浓密的眉毛是两把开锋的剑,“你这是一把干将,一把莫邪。”赵磊记得自己比划着他的脸说,他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那黑曜石的眼睛在很温柔的看着自己。


“阿粤,你挡着我亮啦。”赵磊淡淡地说,他想站起身给彭楚粤一个拥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我们今天B组做游戏呢,磊。”彭楚粤好像知道他身子没劲,高高的身体矮下一截,挨在他旁边坐着,“跟夏之光、潇闻、刘也几个傻子玩儿,把我给气笑了。”


“真的呀,你们玩什么呢?”感觉到阿粤心情还挺不错,B组肯定没搞什么大逃杀,赵磊迷迷糊糊有些欣喜地想道。


“我们玩剧本你知道吧,就节目组给排的,每个人安排一个角色,然后剧情里有一个人死了,我们就要根据我们的角色来推理出凶手是谁。”


“结果玩的时候啊,夏之光演俄罗斯人,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女儿,他演的特别真实!潇闻更厉害,直接反串一个被抛弃的怨妇角色,就一直在闹腾,耍赖,何洛洛做法官的都无奈,你猜最后凶手是谁?”


“是谁?”赵磊听着彭楚粤絮絮叨叨聊得不着边际,感觉这样就很好,他一点都不想改变什么。


“他们最后都指认我是凶手,这怎么可能呢,凶手明明是翟潇闻!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所以你们玩的都是编的假剧情咯?”


“当然是编的,难不成还是真的?我们这剧本里还有马老师,马老师戏份最多,可惜你不在,要是你来,我让马老师把戏份让给你,嘿嘿。”赵磊好不容易把手一点一点抬起来,隔着月光里的雾气,他想要摸一摸彭楚粤那看起来硬硬的头发。


“我谢谢你嗷。”还好你们没上A车,赵磊保持着手的姿势,相差着一毫米的距离。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死了?” 彭楚粤难得调皮地冲他眨着眼。


“我……”耳边传来沙沙的响声,那声音愈来愈大,大到让人无法忽视,他看见一个黑影从彭楚粤的背后升起,手上拿着一根尖针,森冷的寒光闪烁。


“阿粤——”赵磊猛地从梦中惊醒。


沙沙,这个声音是真的,在灌木丛的西边,被杂草覆盖的山崖尾端,茅草时不时矮下一丛,有个巨大的黑影正逐渐向他们靠近。


赵磊下意识地将手放进赵泽帆的背包。


【剩余人数:43】


Chapter 4


手上的话筒沉甸甸的,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话筒,赵政豪把话筒放在嘴边,“嗡!”他差点把话筒丢在地上,收音孔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沉闷噪音,赵政豪挥挥话筒,想象自己可以用这东西把谁吓一跳。


还是先躲起来好了。赵政豪左看右看,身后的教室,先前以为是教室,此刻看着却像个古代堡垒式建筑,或者是在黑暗中窥伺的怪兽,堡垒最下方被围墙包围,正前方有个矩形门洞,门洞深处隐隐约约矗立着几个雕像,假如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什么人鬼鬼祟祟站在那里呢!赵政豪打了个激灵,从背上背包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传送到了教室下方的茂密雨林里,棕榈树巨大羽裂状的叶片与根茎组成一把把大伞,在伞的遮挡下赵政豪感觉没那么慌乱,位于他南边有一颗方圆几里内最粗壮的棕榈树,要先坐到那去应该会比较安全,赵政豪想着,右手握紧话筒,急忙朝目的地跑去,对身后瞄准自己的肖凯中浑然不觉。


FPS是我的地盘,食指扣在扳机上,就这么按下去,眼前的人会到哪里去?肖凯中想着,他和赵政豪不怎么熟稔,就让这家伙先去歇会儿吧,反正大公司的人都很讨厌……张炯敏死前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他不相信张炯敏会那么傻,肯定是设计好的,名次低的学员就要配合做戏被淘汰?张炯敏不想多留一会么?肖凯中太阳穴那根疼痛的神经突突直跳,43,剩余人数,43。


“嘭——”


子弹,刻意地擦着赵政豪头发的边际划过,肖凯中撇起嘴角,看都没看一眼就回身朝教室走去。


赵振豪瘫坐在地,耳边回响着那不真实的轰鸣,眼前的棕榈树杆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他也不知道情急中按到了话筒上的什么位置,从话筒前端弹出一根月牙形状的倒钩,恰巧钩住那颗壮硕棕榈树树梢,把赵政豪拖着甩了过去,膝盖撞到乱石上,赵政豪惊魂未定,紧抓住倒钩上的绳索,皮肉全都磨出血来,谁?谁在那里?他人在地上跌跌撞撞,等好不容易抬起头来,枪声的来源处却看不到一个人。


玩什么大逃杀,这样是不对的啊。肖凯中把枪背在身后,皮靴撞击地板砰砰掷地有声,拿到这么好的武器,要好好利用才对,我也有想保护的人,肖凯中向着教室前进,那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从露台望去,就像高中的自习室一样,看起来有种安详平和的感觉。


他在教室的前窗下蹲着,仅探出两只眼睛看黑板上小丑的嘴脸,黑板上显示的名字轮到余承恩,那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室,根本没看见肖凯中就被传送走了。教室里的同学们好像都没有听到枪声,此时此刻各自分散了几波或坐或跪着,教室中心的位置已经被腾空出来,姚琛、四正、段浩男在旁边拖着桌椅,要在外围摆成一个圈,张炯敏的尸体被放在中间,林染在角落偷偷擦着泪,彭楚粤、陆思恒、翟潇闻几个人坐在地上头靠着头,看起来像在商讨什么对策,还有人站在炯敏身边默默祈祷,肖凯中认出那是何洛洛,漂亮的眼睛闭上了,穗状花序般的睫毛不易察觉的颤动。


只要推门进去,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逃脱计划,但在那之前,他还想做一件事,肖凯中把枪口对准黑板,准备冲黑板上这操弄人心的小丑来上一枪,他有种感觉,小丑会不会就在黑板背后,偷偷的观看着一切。


“剩余人数:42。”突如其来的报数声让肖凯中的动作停滞,有什么东西,凉凉的,落在了脸上,黑暗潜伏在他身后,肖凯中这才看见脚下重叠着不只他一个人的影子,还有个宽一些的影子附着在他之上,正缓缓的朝他贴近而来,更令他无法呼吸的是,在教室透出光的照耀下,另一个影子竟有上下两个头,仿佛什么双头蛇怪物,勒的他汗毛倒竖。


肖凯中回过头,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悬在他头顶,森冷的右手拧在他的肩,那人平常没有这么白,也没有这么大力气,肖凯中呼出一口气。“马、马老师,你的手好凉。” 


“世界是一片荒原……”


马雪阳笑得很邪气,殷红的血从他的头发上流下来,滴答,鲜血流淌过漆黑的眼瞳,覆盖了半边脸庞,形如鬼魅,肖凯中感觉肩要断了,前臂痛的颤抖,枪不受控的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你……”肖凯中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马雪阳左手提着一个人头移到他面前,乔君武的人头,脖子以下被平整的切断了,现在只流出很少的血,他的脸被马雪阳转了过来,眼睛睁得极大,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


马雪阳把枪踢到斜后方,朝着肖凯中慢慢靠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凝视着肖凯中,“你看看我,现在也很痛啊。”大半块头皮被马雪阳掀起,鲜血就是从那里流下来的。


在眼角的余光里,肖凯中看到天花板上悬落下一根蛛丝,缠绕在马雪阳的头发上,“我本来不想动手。我呀,对你们谁都不想动手。”马雪阳好像喝醉了,话语零零碎碎,“你知道吗,在这里不远处有个吊桥。”


肖凯中扶着墙壁向后退,他的脚触到一段坑洼,眼睛盯着被马雪阳踢到一边去的枪,该死。 


“就是,那么窄的一座吊桥。我跟这孩子都传送到那去了。” 马雪阳两只手都伸出来比划,“只能让一个人走的吊桥,稍微动一下都会抖,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样……乔君武就问我,他说‘马老师,你拿到的是什么武器啊?’然后他手就放进了口袋里。”马雪阳边走边摇了摇头,“这样是不行的,你不能把手放进口袋,我怎么知道你口袋里揣着的是什么?”


“你的武器是什么?”肖凯中问,他需要拖延一点时间。


马雪阳又笑了, “还不明显吗?节目组对我也不怎么样,我就直接捅了他。‘看到了吗。我的武器是一把刀。’我和君武说。”


“谁知道年轻的小伙子反抗起来,力气也很大,没办法,我只能把他的头砍下来了。”马雪阳果然没注意到脚下突如其来的凹陷,身体打了个趔趄。


肖凯中看准机会,反向往地上一滚,两腿高高抬起试图绊住马雪阳,左手向前伸去,想要拿回丢下的枪。


然而马雪阳的反应更快,在跌坐下来的那一刻,就用两只手拖住肖凯中的腿,他整个人都挂在肖凯中身上,和他一起趴倒在地。“你知道吗?距离我的上一次比赛,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马雪阳的双手如铁腕,死死扣住肖凯中的腰,正逐渐把他往自己身上拨过来。“那时候我有很多好兄弟,张远、李茂、刘洲成,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时间过了太久,事情有时候就会变得很残酷,人为了梦想,究竟要舍弃多少才算够?我很想赢,我不能随随便便在这里,被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得小子给‘淘汰’啊。”


够到了、够到了,只差一点点,肖凯中指尖触着枪的把手。


会死的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我拿到了!确认枪握在手心的实感,肖凯中使出全身力气盘腿、前跃、转身,然而眼前却是乔君武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后,冰冷的感觉滑进脏腑,好像被毒蛇紧咬住胸膛。“嘭——”他开了枪,乔君武的脸分崩离析,接着又是一刀,毒液流进了心脏,他不知道马雪阳是何时转到他身后的。


身体的痛感是迟钝的,眼前的光亮霎时放大,肖凯中把什么都看得更清晰了,教室里,众人的祈祷好像刚刚结束,何洛洛晶亮的眼睛张开了,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地盖在张炯敏身上,谁也不知道咫尺内墙外发生了什么。


“快——跑——”肖凯中尝试着发出喉咙深处的嘶吼。


“同样的错过我不想再来一次了。”马雪阳把肖凯中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从他紧握住着的手中抠出枪来,脸上满是疲惫。“不管是什么生存游戏,赢家都必须是我啊。”


马雪阳一步步往教室走去。


【剩余人数:41】 



Chapter 5

 

一丛丛野草,一丛丛灌木组成了灰绿、枯黄的植物海洋,海风吹拂而过,草木簌簌作响,翻涌起层层草浪,莹白色的种子飞絮毫无目的地漫游天空,在这蜿蜒的半山腰上,有个人正潦潦倒倒地唱着歌儿。

 

“嘿,哟,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张颜齐往嘴里灌进一大口烈性威士忌,深棕色的醇厚液体将喉头浇的滚烫,他念念有词地唱着RAP,“如果说世界它本是一座山和一片海……”

 

他现在身处何方?酒是个好东西,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喝酒,我是醉春日之酒诵金缕之歌的侏儒,唯求日日如此天天这般!鼻尖吸嗅到腥咸的味道,是在海边啊!张颜齐歪七扭八地走着,整个世界都在跟着摇晃了起来,世界在颠倒,世界疯球了!他脚踩着柔软的黑天绒夜幕,天上开满了如云如雾的白色芭茅花,灰蒙蒙的大海隔在天地之间,“嗝儿。”一阵酒气翻涌,张颜齐继续走着,感觉此刻表达欲望十分强烈,在这好像梦一般的地方。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的真心,哈!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真心。”他摆出非常SWAG的手势,脑壳开始眩晕,这地方真美,美的不真实,月亮又大又圆,高高悬挂在中天,像是个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张颜齐不知道月亮到底在看什么,忽然间情绪就上来了,狭长下垂的眼睛耷拉的更低,那个人好像一只狗啊,他早就想好了,他要躲到天涯海角!做个简单的算术题,假如一切不出意外的话,最起码能活上二十天,二十天,也不错了。

 

不出意外的话?

 

不出意外的意思就是每隔12小时就有1个兄弟死掉,而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他妈的。张颜齐把喝空的酒瓶扔向月亮,“FUCK!你可不要让我揪到……嗝儿。”他没站稳,脚下踏空,直接从山坡上车轱辘似的滚了下去。

 

“——啊啊啊!”下坠仿佛没有尽头,张颜齐惨叫半晌,突然感觉眼前发生的是和他毫不相干的,所有事物都在靠近的同时远离他,他漂浮在远古时代的森林、冰海、又或者星空之上,漂浮,漫游,下一秒,就可以吃掉月亮,他胸中火烫,鼻尖发酸,是酒精的作用吗?这样死掉,似乎也不错,只不过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告别。


“暂时走在分岔路……”他迷糊地嘟囔着,而后彻底昏了过去。

 

……

 

眼前是一双潭水似的眼睛,尖削的下颌骨线条凸显出那人的瘦弱,温柔的晨光从他背后洒下来,而那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这是天堂吗?张颜齐懵懵懂懂的伸出手,想抹掉潭水下乌漆漆的黑眼圈,“赵磊哇,我死了怎么会第一个看见你?”

 

“哎哟,疼疼疼。”赵磊给了他一个爆栗。

 

“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你也知道疼啊。”张颜齐这才觉察到脑袋的沉重,他往后一摸,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头发上还粘着颗苍耳,他把它摘下来,浑身都觉得刺痒,先前灌进去的威士忌在胃里翻涌,张颜齐龇牙咧嘴。

 

赵磊比了个嘘的手势,用眼神示意身旁睡着的赵泽帆,“小声点儿!别把他吵醒了。”张颜齐会意的点点头,略带歉意的轻轻把手放在了赵泽帆额头上,为后者擦掉渗出的汗水。赵泽帆时不时挣扎一下的身体,看起来在经受着不可想象的噩梦。

 

“你这是怎么搞的,喏,吃了,再自己揉一揉就没事了。”赵磊递给张颜齐几块土黄色的植物根茎,根茎上还沾着未剥落的泥,张颜齐两手捧着接了,狐疑的盯着看了一会,用肩膀撞撞赵磊,“生姜?”赵磊给他一个白眼,“让你吃就吃。”

 

“说吧,你从哪滚过来的?”赵磊问。

 

 “我就是……”张颜齐大手一挥,环顾四周,想找到自己昨夜宿醉的大致方位,结果发觉完全没印象,只得讷讷地收回手,无奈的揉着脑袋。

 

“你是不是打算偷袭我们,结果自己摔晕了过去?”

 

“怎么可能,你看我是什么人?”张颜齐笑着打哈哈,“我根本看到海就不想活了噻。”

 

沉睡着的赵泽帆疼醒了,他坐起来两只胳膊搂住赵磊,“哥,痛……”赵磊把他揽在怀里,想说些话来安慰,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张颜齐看着受伤的赵泽帆,感到一阵心悸,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赵磊,你看。”他把自己的电子地图展示给赵磊,上面的红色字刺目的显示着“剩余人数:40”,这个数字让两人心上都蒙上一层阴云。

 

“你在这里让他耗着也不是办法,”张颜齐说,“其实我昨晚来的时候,在两段山崖间路过了一间茅草屋,里面有很多补给品,就我看到的有医用酒精、纱布、药品,什么都有。”

 

“真的吗?”赵磊不敢相信。

 

“那是,不然你说我这酒哪来的?”张颜齐从背包里又掏出一瓶威士忌。

 

“噗。”赵磊捂着嘴笑出声来,“好大一个医疗补给地,结果你就拿了酒?”

 

“这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嘛?眼下这种情况谁知道搞什么飞机。”张颜齐拉开外衣,露出左腹的纹身——“事在人为。”赵磊呆了呆,“原来南南的词在这!”“那可不,”张颜齐搓搓手,“但他没看见还有这一块。”张颜齐把背转了过来,“境由心造。”


“你倒是想得开!”赵磊拍拍他,“来,帮我一把。”他把赵泽帆的胳膊拉起来挂在自己背上。

 

“得,瞧你这小细身板,想必背了一晚上,我来吧。”张颜齐从赵磊怀里把赵泽帆接住,赵泽帆发出微弱的呻吟,张颜齐朝后努努嘴,“给孩子喝点酒。”

 

沿着两段山崖间河谷留下的干涸泥道一直走,绕过河谷尽头的瀑布,转向河谷西面,就逐渐进入了背阴的山谷腹地,再寻坡而上,直到最后一丝微弱的晨光也被丛林吞噬,“咚、咚、咚。”是铁棒插进林地泥土里的声音,赵磊感觉心里松快不少,开始逗起张颜齐,“别说,你这武器金箍棒当登山杖还挺好使。”张颜齐颇感吃力,呼哧呼哧地一边喘气一边指路,“前面,看到那颗云杉树没?左转,走到一个小池塘左转再左转,哎,不是,最后一个右转!”

 

“到底是左还是右啊?”

 

“我这不是宿醉了嘛。”

 

遍地的荨麻和荆叶与张颜齐的小腿肚平齐,“你还真不帮我背一会啊?”他碎碎念,“我看到了!”前方的赵磊大声地招呼着,“这里真有个茅草屋。”

 

张颜齐把赵泽帆往肩上紧了紧,却看到赵磊身体猛地缩起来,活像受惊的动物,三步两步地躲到树后,几只云雀鸣啭着飞过树梢。

 

“嗖——”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小云雀应声而坠,扑腾了几下就宣告死亡,赵磊往后避了避,“登山杖”倒在地上,赵磊也不敢去捡,急忙跑回张颜齐身边。

 

“谁啊?”张颜齐跟着紧张起来。

 

“牛超!”赵磊转到张颜齐身后,要从赵泽帆包里拿武器,张颜齐拉住他,“牛超怎么了?他不是蛮好的吗?”

 

“不、不是。”赵磊把Win94狙击枪拿出来,“我看见他身上全是血,眼睛也是通红的。”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张颜齐说,“我们可以先试探一下,毕竟我们有三个人。”

 

“一个重伤员,”赵磊没好气的说,“还有一个撞坏了脑子。”

 

“不行不行。”张颜齐把枪口压低,赵磊又架起来,还没有等他们想好对策,前方已经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张颜齐的金箍棒被悄悄移走,一个人影在密林里腾挪,赵磊没想到牛超除了舞跳的不错,身手也好,近了,又近了,四周的林木都成了掩体,看不见的敌人正在逼近,而他们却不知道对方在哪。

 

“不许动!放下武器。”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不然我就打爆他的头。”赵磊脖颈僵硬地转过身,牛超坐在张颜齐右侧方的大型榉树树杈上,手执一张复合弓,弓如满月,瞄准了张颜齐的脑袋。


【剩余人数:40】 



Chapter 6

 

穿小丑衣装的人用化妆棉擦掉脸上的油彩,一个人影俯身站在小丑身旁,低声和他交谈。

 

“进行的怎么样?”

 

除去变声器的小丑声音意外的很有磁性,“很顺利,大家都信以为真。”

 

人影看向仪器,整齐排为4组的监视器前,一晃而过的几乎都是静态画面,学员们有的抱着背包睡着了,少数几个东躲西藏的赶路,更有甚者在不慌不忙的享受着压缩饼干早餐。“这也叫很顺利?现在都几点了,才死几个人。”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其中一个监视器,“等等,那个人在干嘛?”

 

镜头里,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子将一把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向上划开,伤口深及骨骼,鲜血流了一地,男子承受不住,短暂得昏了过去。

 

他身边的另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人急忙扶住鸭舌帽的身体,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纱布为他包扎。

 

几分钟后,鸭舌帽苏醒过来,他冲金边眼镜失望的摇摇头,把匕首递给后者,金边眼镜接过匕首,犹豫着放到一边,右手搭在鸭舌帽的肩上,左手置入旁边的一桶盛满冰块冰水里,面部表情很是狰狞痛苦。

 

少顷,金边眼镜也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把手从水桶中拔了出来,左手冻得通红,鸭舌帽在旁边忙不迭的为他揉搓。

 

小丑沉默不语。

 

“痛觉试验,哈。”人影看着监视器下方的实时监控电子数据仪,各项数据线条波峰波谷式的在两端蹦极,仿佛在荡秋千,不由得冷笑道,“这群孩子对自己可真够狠啊。”

 

“他们哪来的冰?”人影问。

 

小丑指了指角落里被拆解散落一地的硝石粉末,人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几个机灵的家伙嘛,可真是暴殄天物,多少人会羡慕能拿到火药的你啊。”

 

就好像听到了他们的交谈,监视器中的鸭舌帽忽然充满挑衅地瞪视镜头,将手中的匕首冲着镜头砸了过来。

 

“彭、楚、粤,是你啊。”人影把手放在小丑脖子上,“这样下去可真没什么看头,搞点气氛,给他们加点料吧。”

 

“你确定现在就?”

 

“我可不想看到40多个人争先恐后的自杀戏码。”

 

“那好吧。”小丑叹了口气,将推动了仪器下方的紫色操纵杆,100组画面同步喷出深紫色的气体,沙漠、湖泊、高塔、防空洞以及刚才的那所房子,全都被紫云覆盖,无一例外。

 

“加油哦。”人影拍拍小丑的肩,“精彩与否,就靠你了。”那人站起身遁入黑暗,“9点了,别忘了播报名单!”

 

……

 

“欢迎各位听众收听今天早晨的大岛宝藏挖,今天的天气为27摄氏度,微风,傍晚会有小雨,截止目前,死亡名单有:张炯敏、乔君武、刘特、在铭。剩余人数:40人,距离最终胜利同志们尚需努力。温馨提示:10点钟开始第一轮缩圈,圈外的同学要尽快前往圈内,请大家努力加油哟!”

 

“我的手快没有知觉了!”不理语音播报透露出来的残酷信息,翟潇闻一张脸皱成苦瓜,嘴巴嘟起来自己朝着左手疯狂吹气,彭楚粤把鸭舌帽摘下来,挥来挥去的给他扇风,“没知觉你喊什么!还不如跟我似的往胳膊上划一刀。”

 

“彭楚粤,你是真——汉子。”翟潇闻故意拖长了声音说,“咱们还剩下什么没试过?电击、试过了,你看你头发都成离子烫了,针刺试过了,跟冻伤比起来差远了,也就还剩下火烧、水淹、切腹、重碾和窒息,话说重碾能怎么操作?我看外面好像有个拖拉机,等会你抽到就躺轮胎那,我感觉我不太会开啊,下面该你抽了。”翟潇闻把手里的碎纸条丢在地上一顿搅合,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倒,左胳膊肌无力的一字型和身体平齐,两只脚要翘到天上去。

 

“这我还跟你怎么玩?是谁抽到切腹又不切。”

 

“我怕疼啊!我不像你,对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要不你来,你来帮我切。”翟潇闻把匕首推到彭楚粤面前,“再说,我们看我们迟早都得‘离线’,被别人弄‘离线’,和自己整‘下线’有什么区别?姚琛出的这个点子也是个馊主意,哪有上来让人先自己自残个半死,去测试现在到底是虚拟还是现实啊?”

 

彭楚粤起身开始在房子里搜刮物资,“再怎么说我们能一块传送到这附近,就拥有了很好的先天条件,有我陪着你还不谢天谢地,虽然说里面写的有些测试确实不现实。”

 

离开之前姚琛跟他们说的话彭楚粤还记得,“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一定有原因。”贺俊雄也赞成他的看法,“不会毫无目的的让我们‘大逃杀’。就像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连环杀人犯。”

 

“现在就是要我们一起去想,举办这个事件的人或者组织究竟是为了什么?创造营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在岛上,他们的行为动机是什么?”

 

“他们最想看到的是我们自相残杀,咱们就偏偏不能如他们所愿。”陆思恒说。

 

“到了现在,你们还怀疑这都是假的?”何洛洛插话道。

 

“或许是假,或许是真。”姚琛掏出口袋中的纸巾,开始往上写字,“我希望马上从这里出去的人,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去做一个痛觉试验,据我所知任何虚拟现实游戏都有疼痛模拟的阀值,超过这个阀值的话痛觉数据将会失灵,那么我们也就有救了。”

 

“那么,现在我们B组人可以达成一个契约,就是绝不自相残杀的契约。”刘也说。

 

“绝不自相残杀?”彭楚粤重复。

 

“做一个君子协定,我们可以用暗号来互通身份。就像杨子荣跟座山雕,比如一个说:脸红什么,另一个回答:精神焕发。”刘也说道,“这还是高嘉朗跟我讲的。”

 

“前面走的夏之光、余承恩几个兄弟怎么办?况且这个暗号不少人都知道吧!”任豪问。

 

“呃、呃……不如我们就用,‘鹅鹅鹅,鹅死了’接头,你们看怎么样?”胡浩帆加入讨论组。

 

“哈哈哈!这个好!”翟潇闻拍手。

 

“所以当我们见面的时候,一方说鹅鹅鹅,另一方答鹅死了,就表示我们都不愿意自相残杀。”陆思恒左右看看大家,人们纷纷举手,一致表决同意。

 

“对抗无理游戏,就是做他们最不希望我们做的事,我们争取要做到的是在12个小时内,一个人都不死,也许我们就可以成功的集体‘离线’。”姚琛说。“假如A组也在岛上的话,希望他们也能达成共识。”

 

“那要是我们真的死了呢?”翟潇闻问,“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那我们也都是拥有过同一个暗号的好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在同年同月同日死。”

 

“没错,干了!”四正握拳,“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姚琛伸出手,手心向上,“来,是兄弟,一起加个油吧。”刘也、陆思恒、彭楚粤、翟潇闻等等人纷纷把手叠在他手上。自从大家开始商量起对策,即使教室里还躺着一个尸体,彭楚粤也感觉安心了许多。

 

……

 

彭楚粤检查着一排排木箱里的子弹袋,有马格南、霰弹还有冲锋枪弹,光有子弹没有枪有什么用?何况不打算杀人的话,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了,可早晨播报的B组乔君武是怎么回事?想着这些,彭楚粤突然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木箱里,几只烟紫色的绒毛长腿蜘蛛正在底部一丝不苟的结网,蜘蛛密集的义眼仿佛背后有灵,集体朝他转了过来,这是?怎么会有紫色的蜘蛛?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出现在淡紫色云雾里,彭楚粤的父母像所有普通人的父母一样,虽然偶尔也会有些争吵,但更多的是日常温馨而琐碎的小事,记忆里和家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别担心,我在外面会好好照顾自己,争取拿个好名次回来。”蜘蛛,蜘蛛在看他,母亲临走前给自己烧的一碗排骨汤还没喝,当时他看了一眼,汤碗还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太烫了,来不及喝。为什么?阴鸷夹杂着悔恨的情绪在心中累积,大绒毛蜘蛛渐渐将网织到了眼底,彭楚粤挥挥手,想要揉走眼中紫色的阴云,在这一刹那,他看到整个房间下起铺天盖地的紫蜘蛛雨,墙壁成了会呼吸的活物,上面长满了肿胀虬曲的瘤。

 

“潇闻!听我的话,捂住鼻子,别碰蜘蛛,拿上火药!你快走!”彭楚粤跪在地上,满头是汗。

 

躺着的翟潇闻弹了起来,冲到彭楚粤身边,“阿粤哥,你怎么了?”彭楚粤把他一把推开,力气大得吓人,翟潇闻被狠狠撞在墙上。

 

“你相不相信我。”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彭楚粤拿起匕首冲自己腹部割了一刀,“相信我就快给我滚。”

 

“你干嘛啊?”翟潇闻快哭了出来,“我们不是说好试验结束了吗?”

 

“你是个赖人精,我、讨、厌你!你什么都不会,每天娘不唧唧的像个女的,每次都要我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啊!有你跟着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翟潇闻抓住彭楚粤握匕首的手,“我不走!”然而力气远远没有彭楚粤大,后者这次冲着自己大腿来了一下,两眼憋得血红。“你再不走,我就这样一刀刀砍死我自己。”

 

“我……”翟潇闻心慌意乱,“我走还不行吗!求你别生我气了。”

 

彭楚粤看着那孩子急急忙忙的抱着火药冲出门外,临走前还回头朝自己这看了一眼。

 

“走!走得越远越好!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手上青筋根根暴露,把牙齿都咬出血来,彭楚粤双眼完全转为血红。

 

遍体鳞伤的身体感觉不到疼痛,跪着的彭楚粤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哈,死什么的,我才不想死,就算是为了家人我也要……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抵抗的话,最讨厌了。


【剩余人数: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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